闲言絮语

年少时的梦是向上的，总以为振翅就能穿越云层，天地为庐，万里横行。那时的飞翔，带着挣脱的快意与懵懂的狂喜。

中年以后，方知飞翔亦有重量。翅翼沾了岁月的尘埃，风中带着往事的呜咽。我们开始懂得，苍穹无顶，而力气有尽。飞翔渐渐从一种姿态，蜕变成一种心境——不再执着于征服远方，而是学会了在盘旋中守望。

这几十年的路程，回头望去，竟如一场薄雾中的远行。那些曾经以为刻骨铭心的困顿与挣扎，如今都淡成了背景；而那些不经意的温暖瞬间，反而在记忆的深潭里愈发清晰。原来生命最深的刻痕，往往不是雷霆万钧，而是润物无声的行至末节。

再过黄粱梦已无

常想起古人说的“黄粱未熟”。当年读来只觉得是劝人出世的神仙话，如今方知那是入世极深后的慈悲。卢生在梦里走完一生，醒来时饭尚未熟，此间大悲大喜大彻大悟，都凝在那一缕炊烟里。

我们何尝不是各自的卢生？用半生光阴熬一锅叫做“理想”的黄粱，火候要恰到好处，水量要不多不少。待到香气四溢时，却发现自己已站在灶台前，看蒸汽氤氲了双眼。

如今醒来，不再有年少时的怅惘，反而生出一种淡淡的欣慰。梦醒了，不是终结，而是另一种看见——看见天地澄明，看见自己本身，看见这一路飞来的轨迹，原来都是归途。

窗外暮色渐合，我放下笔，望着窗外，思索良久。

可能所有的飞翔都指向归途，所有的梦境都为了醒来。当生命的墨迹在时光里慢慢干涸，那字里行间，都是我们认真活过的证据。

黄粱已熟，墨香未散。而真正的行路，或许才刚刚开始。